助教系列•小班讨论课 | 肖京——经典传承之路
深 度 专 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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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助教 小班讨论课 哲学经典阅读
编者按
随着小班讨论课的推广,越来越多的研究生同学都参与到了助教工作中来,更充分地发挥沟通老师和学生的作用,推动整个教学向着更精细、更扎实的方向发展。我们这次采访了几位不同类型小班讨论课的助教,不求典型,但求以他们的个人经历为鲜活的例子,展现当前小班讨论课开展的基本情况。相信大家能够从他们的讲述中,生动地体会到我校每学期近千名助教在教学中所付出的努力。第一类是以经典阅读为课程主要内容的小班讨论课,我们请之前曾任北京大学教务部学生助理的肖京同学,来为我们介绍开展这类讨论课的一些经验。
小班讨论,走进经典
小
班讨论课助教——对于哲学系研究生二年级在读的肖京来说,已经不是一项陌生的工作。从2016年秋季学期开始,他陆续担任了西方中世纪政治思想、哲学导论、宗教学导论等课程的小班讨论课助教。本学期是肖京第二次担任哲学导论小班讨论课助教。
“经验看似丰富,但其实我的助教工作类型是非常单一的,基本上都是经典阅读型的讨论课。”和其他讨论课不同,以经典阅读为主题的讨论课并不是一门完全讲授专业技能的课程。一方面,哲学这门学科侧重思维的训练,在讨论课中,学生需要同时培养阅读写作与表达的能力。另一方面,无论是老师、助教,还是学生,每个人都是经典的学习者,没有人能够完全掌握它,不同的人讲读经典都有或多或少的差异,甚至感觉彼此读的似乎不是同一本书——这正是经典阅读讨论课区别于他者的重要特质。
“我们课程阅读的经典文本,比如柏拉图的《理想国》、但丁的《神曲》、笛卡尔的《第一哲学沉思集》……历史极为久远,有着与今日极为不同的思想语境,其存在的面貌对我们来说会显得非常模糊。我们要努力帮助同学们跟上老师的讲解,走进文本的思想世界。”
助教基本都是研究生,他们都已经在走向专业学术研究的领域,通常并不需要找理由辩护为什么自己需要研究和理解某一特定文本,然而尚且需要被“引进门”的本科生则大有不同。面对初识经典的新生,助教需要依托自己的专业研究,尽可能向他们传达文本自身的魅力。“我希望用自己的体会,让同学们更多地感受到经典文本的活力。”
然而,学生们常难以进入经典文本,这成为肖京在助教工作中面临的重大挑战。在阅读经典时,摒弃出于立场的厌恶感,抛开流俗的表面认知,往往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如果学生在一个学期的课程后仍然坚持自己的固有观念,很难说从课上得到了什么收获,这也是教学的困境。
事实上,在本科生教学改革的浪潮中,小班讨论课也曾历经数次调整。
“我在2011年刚入学的时候,全校范围内的小班讨论课数量很少。哲学导论和宗教学导论这两门课程也刚调整为经典阅读的形式不久。”学生或许不能从课程中得到系统的宗教和哲学知识大观,但却能够非常真切地感受到哲学家是怎样从事哲学。
经过实践经验的积淀,如今的小班讨论课正在不断努力尝试对抗甚至置换学生的思想惯性。为了达到最佳效果,小班讨论课的规模逐渐缩小至现在的10人左右。
“每个人自我携带的立场和偏见有时太过于强大,而为了真正有效地进入经典文本,本质上是需要一对一的。”肖京曾经在一堂讨论课上向学生们询问老师的上课内容,发现没有哪两个学生“复述”得完全相同。无论文本的长短,在阅读和思考中都必然存在着遗漏的细节,更遑论每个人对某一片段的亲身理解更是有意无意地混杂其中。在这个层面上不难理解,大规模、批量化的快速阅读往往是收效甚微的,讨论课人数规模的把控显得尤为必要。
一方面,为了优化讨论效果,需要设定一个合理的人数区间。人数过多无法保证每个人的发言机会,有时一节课也无法深入讨论清楚一个问题;而人数过少,也势必意味着文本解读多样化的缺失。
另一方面,衡量各个学生通过这门课程所获得的学习效果是一件非常主观且困难的事情,需要针对每个学生的理解程度、结合每个学生的个人经历、触及每个学生的价值信念。肖京亦深知自己责任所在,“我需要协调每一个人在读这本书时心里产生的争吵。”
而十个人,则是现实情况下较为合理的规模——既能保证调动大家对文本解读的积极性,又能保证助教对每个人学习状态的把握,从而更好地帮助学生进入经典文本。
秉持初心,责任优先
之
所以走上助教道路,肖京坦率地告诉我们,一方面是专业学习的需要,毕竟阅读经典文本也是研究的本初路径;另一方面,作为教研室的学生,应该承担辅助教学工作的这份责任。“当然了,能够把自己学习的心得体会分享给更年轻的同学们,帮助他们成长,得到他们的认同,这对我而言是很大的乐趣和鼓励。除此之外,自己当初在哲学导论和宗教学导论课程上获益极深,我希望自己将来能够回到这两门课中,传递我当初得到的东西。”
但随之要承担的,是小班讨论课助教不小的工作量。哲学导论和宗教学导论作为专业基础课程,除每周大班授课和小班讨论以外,都各自安排了五篇两千字的小作业和两篇五千字的小论文,有针对性地训练同学们做摘要、归纳线索、比较文本、使用英文文献等基本学术技能。在论文批改完成以后,还需要汇总各班写作上出现的问题,在教学网上贴出本次论文情况的总结,对同学们普遍出现的问题给出指导。
更重要的是,在每周讨论课前要做讨论设计。每位助教需要轮流负责拟出本周讨论方案的初稿,然后在每周一次的助教会上,在老师的指导下讨论本周课程涉及的问题,达成一定的共识,在此基础上制订更可操作的讨论方案。由于讨论课的时间非常有限,如果不拖堂就只有五十分钟,所以通常会选择一两个拟澄清的要点,合理划分好时间。在助教会上,助教们还会从各自班上同学的角度,针对拟讨论的内容提出可能的不同思路,或者理解上会出现的困难,预先设计好回答的方式,以确保在讨论课上助教能有足够充分的准备,最大限度地引导同学们达到预定的理解程度。
当被问到带讨论过程中遇到的最大困难时,肖京认为,时间和精力并不是问题,因为凡是承担助教工作,都要准备好把这份工作放到第一优先级,否则难以向老师和学生交待。但是在有些情况下,如果助教自己没有足够深的体会,虽然能够较好地完成知识上的传授,却很难真正回应同学们更深层次的困惑,指出经典文本与同学们自身处境的内在关联。在难以有效地帮助学生的时候,同学们的失望对于助教来说是非常难以接受的。当然,这需要助教和同学们能够更真诚、更深入地一道探索。
开放对话,后为“先锋”
本
学期是肖京第四次带讨论班。陆续接触了三十多个学生,肖京认为大多数学生都具有很强的求知欲,也愿意为此投入精力去理解那些艰深难懂的文本。
“在同学们身上能看到两类研习文本的方式,有些同学有很强的锐气,在阅读文本时往往会提出自己鲜明的观点,构建自己的解释框架;而有些同学则怯于表达自己的个人观点,但能够紧贴着文本去梳理,尽量做到忠实地把握文意。这两类同学都能从彼此那里学到,怎样在文本的限制下把握文本所敞开的思想空间。我更鼓励同学们收敛自己个人的关切和自己的话语,更自觉地接受文本的约束。”
在被问及是否会担心磨平了同学们新颖想法时,肖京表示在对学生的引导上,他秉持着尽可能接近文本的原则。“文本放在这里,历代人都去解释它,但它到底说了什么,它是不会告诉你的,它要你不断去接近它。在这种情况下,你并不知道你自以为独创的想法到底是一个已经被人检验过而放弃的错误方向,还是没能被其他人充分正视的一条道路——这是我们谁都不知道的。所以只有经过这种开放的、艰苦的检验,不断地越出自己思考的边界,你才能够发现自己对它的理解,究竟只是个人的偏见,还是真正原创性的个人观点。”
也正是出于这种理解,他希望同学们应该诚实地把自己对文本的理解与困惑表达出来,但对这种表达不要过于珍惜,不要认为自己对文本产生了个人的看法或批评,就紧抓住它,当成自己在这门课上的收获——这其实是很狭隘的。“在阅读经典时,要意识到我们是在与一个思想高峰对话。”经典文本经过了这么多人的阅读,实际上更需要呈现一个具有普遍性和客观意义的共同理解。讨论课的意义,就是让同学把个人的观点放到他人那里进行检验,克服自己对这个世界和各种问题的理解的局限。
填补空隙,沟通师生
“助
教其实不需要形式上的选拔。”肖京解释道,讨论课本身是一个没法完全标准化的教育模式,如果助教没有扎实的学术功底和调动学生的热情,讨论课效果无疑会大打折扣。因此,许多老师都在有意识地慢慢积累一批自己的助教,完善助教培养机制,实现助教经验的积累、传递和改进。老师们都愿意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心力在本科生课程上。“老师们都非常关心学生的情况,也会不断吸收助教们积累的经验教训,通过编写助教手册等方式,不断改进课程质量,保证各个讨论班的讨论水准。”
通过两年的助教经历,肖京已经生成了对这一身份明确的认知——助教首先需要理解老师对文本的理解,同时还要敏锐地把握同学们对问题的理解处于什么程度,识别他们和老师所传达的理解之间的距离,既要纠正一些普遍性错误,还要解决个人化的理解偏差。换言之,助教应该成为同学们和老师之间的桥梁。
“其实助教的课堂经常被误以为是讲授的课堂,但那只会在无意中给学生增加一种解读——这也意味着给学生增加了一份理解的负担。虽然有时迫不得已要去讲授,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在讲授,但助教的首要职责仍然是帮助同学们理解老师的授课思路,从对文本的反复阅读中生成自己的理解。这就要鼓励同学们多去表达自己的理解,从中察觉到他们目前的偏差。不过这仅靠讨论课是很难做到的,还需要在课外尽可能利用各种形式进行讨论。”
采访进行到尾声,肖京提出了自己“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现在北京大学正努力地进行教学改革,尤其是本科生教育。然而本科生教育仍然是较为规模化的、批量化的教育,之所以改革,正是因为真正好的教育无法通过一个标准化的模式来完成,而应该扎实地培养每一个学生的气质、思想、底蕴,进而让他们能对社会有所裨益。这种社会效益只有通过每一门课程的落实来达成,而这一目标也必须针对个人来实现,可惜目前的方式仍然是批量化的。教育改革需要通过小班讨论课的推广,逐渐培养一批能够胜任助教一职的坚实队伍,以填补老师和每个学生之间的思想空隙。这才能真正保证教育效果,同时也是研究生培养的一个重要环节。把本科生、研究生、老师、学校联系在一起,构建一个能够自我生产和延续的学术共同体,通过一条路径将影响传导至社会。这条路上不应该有空隙,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应能意识到自己被谁启发、需要启发谁、身边有谁在陪伴。只有做到了这些,大学才能够真正履行使命。优秀的助教要懂得如何在老师和学生之间做沟通。助教是一个中介者的角色——这无论对教学还是对研究都是具有重大意义的。”
在推动教育改革时,或许要更充分地意识到教育的目标和方式的冲突,耐心地作进一步培养——这种培养更多是要形成一个自发生长的传统,而不是仅仅依赖制定教学办法和管理条理。在师生共同体缺乏构建、传统没有生成的情况下,所有的教学管理改革都有被旧的工作模式吞没的危险。
采访、撰稿 | 赖钰、邓倩如
编辑 | 邓倩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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